玖-《剑光泪光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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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捉影道:“我已跟司徒庄主说过了,接下来的行动也有你的一份。”
坐在诸葛笛身边的长髯老人忽然道:“这位就是风逍舞?”
风逍舞道:“老先生便是易风扬?”
易风扬反手抓住手中剑柄,手背上青筋暴出。
自他五月前接掌峨眉门户以来,就不再有任何一人敢直呼他的姓名。
易风扬霍然长起,冷笑道:“不错,我就是易风扬。听说我门下大弟子顾云松在我出行之时曾败于你剑下。”
风逍舞淡淡道:“不错。”
易风扬脸上阵青阵白,死死盯着风逍舞,忽然大笑:“好,敢当着老夫的面猖獗至此,也算你有点胆识。听说你只用了三招就破了我峨眉剑法,今天我倒也想见识见识你究竟是如何能在三招内破掉我派剑法的。”
易风扬袖袍霎然无风自动,银白的长髯也开始舞动。
诸葛笛立刻迎上来,微笑道:“还请老前辈息怒。大庄主方才已说了,我们这次做的是江湖近百年来的大事,还望各位暂且放下手中个人恩怨,携手联营,同心戮力,先将苍穹帮这个为祸江湖的邪魔歪道连根除去。至于诸位的新仇旧事,等事情结束慢慢再算也不迟。”
易风扬紧握剑柄,两眼如铜铃般瞪着风逍舞,袖袍一挥,缓缓坐了下去:“看在诸葛庄主的份上,今日且饶你一命。”
风逍舞还是没有说话,目光也并没露出恐惧之色,只是很平淡地沉默着。
不止他和易风扬有纠葛,风逍舞已察觉在座的二十六人中,至少有他了解的五对人彼此间都有着不解之仇。虽然司徒超风已说明事理,但今日在此的无不是地位甚高,辈分极尊的武林豪雄,一但拼起命来,可是谁也劝不开的。
风逍舞的心已沉了下去,心情也变得凝重起来。
宋捉影已拉着他坐下。
司徒超风向风逍舞道:“听闻公子此番前来,是为了紫竹山庄的司马庄主来的?”
风逍舞道:“是。”
司徒超风叹了口气:“此次行动,我本也邀请了司马庄主,他也已向我允诺参与此事,哪知如今他竟已先落入虎口。”
桌下仿佛有人在窃窃私语:“父女两人住着那么大七重园子,也难怪倒霉事要先往他身上招了。”
风逍舞没去找说这话的人是谁。江湖纷争冗杂紊乱,明面暗地里的冤仇数不胜数,也有很多只是一时不快才去幸灾乐祸,本就没必要深究。诸葛笛道:“不论如何,我们也会全力救出司马庄主。这是司马家的事,也同样是我们武林中人之事。”
风逍舞点了点头:“多有三位庄主上心,在下感激不尽。”
坐在一旁的大汉抢道,风逍舞认出这人是“一刀镇九州”方平:“有义宏庄的三位庄主,何愁大事不成,我看苍穹帮这次已是行将就木,只要咱们跟着庄主的命令行动就大功告成了。”
另一旁面白微须,头戴珠冠的中年男子冷冷道:“倘若没有你,成功的概率一定就会大大提升。”
此人正是方平的死对头,中原“镇威”镖局的总镖头“急风剑”赵光。当年他和一刀镇九州本都是“镇威”的副总镖头,在上任总镖头故世后,两人明争暗斗,最终被赵光抢到了总镖头的位置。方平也因此辞去了镇威的职务,两人从此立下不共戴天之仇。
方平正欲发作,另一边一位庞眉皓发的老者已先说了话,却是岭南第一世家林家的老家主林枫:“赵总镖头这话未免有些欠考。一刀镇九州毕竟不是浪得虚名,何况也是义宏庄三位庄主请来的能人,有着三位庄主的慧眼,又怎不马到成功呢?”
方平大笑:“还是林老爷子说了句公道话。老子再怎么不济,也比这姓赵的小白脸靠阴谋诡计得来的总镖头位子要强得多。”
赵光桌子一拍,大怒道:“我靠阴谋诡计,为何不说说你自己又用过什么手段?我是众望所归,义气服人,才被大伙推举为总镖头,哪像你平日一有小钱就往赌场里钻,一赌就是通宵,第二天还像个痨病鬼一样跑来押镖。像你这样的副总镖头,谁会认你服你?不信你去问问现在的大伙,看谁对你有什么好印象!”
方平“刷”一下抽出了背上一柄雁翅刀,大喝道:“我操你奶奶十八代的祖宗,你找人在大伙背后说老子坏话,老子现在也就当作没听过了。如今当着江湖各位好汉的面你也敢胡说八道,当了总镖头后还装模作样给自己加了个明晃晃的宝冠。别以为老子真怕了你,信不信老子一刀就把你头连头上那顶破帽子一并削下来?”
赵光也亮出了他的剑,直指对面方平:“人人都说你什么一刀镇九州,我看你这刀连屁都不值一个。有种现在就来比一场,看看你这刀究竟是剁下我的头还是你自己的头!”
司徒超风正欲劝解,忽听得冷笑一声。方平和赵光同时转头:“谁?”
“是我。”一位长相英朗刚气,仿佛比诸葛笛要年轻几岁的男子。他双手都放在桌上。手指并不算很长,指节突出,指甲也修剪得很整齐。
他的一双手就平平淡淡地放在桌上。平平淡淡的一双手,却感觉有如深邃大海般的无穷力量,充满了兼容吞并万物的威慑力与压迫力。
看到这人,方平和赵光竟都露出了无法掩饰的恐惧,收起兵器乖乖坐了下去,方才的嚣张气焰一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司徒超风已笑道:“有杨先生主持公道,那是再好不过了。”
杨先生已站起来,语气很淡,却意外地冷,冷得与他的样貌完全不符:“我们这次做的是大事,不是过家家的小把戏。各位既然都已应承司徒庄主之邀前来,不妨都将私人恩怨先放一边。若不能放下恩怨,相互扶持,此番事业如何成就?”
杨先生从怀里掏出二十枚铜钱,摊手,向空中洒去,右手执起一根木筷。
淡淡一道掠影一闪,再一闪。
二十枚铜钱已齐整串在了木筷上。
筷柄在杨先生手中。
看到这一幕,每个人不禁都倒吸一口凉气。
只凭一根普普通通的木筷,以内力化作凌厉的剑锋穿透二十枚铜钱。
每穿透一枚铜钱,木筷上的内劲都会削弱一分。若没有深厚的内功底蕴,绝不可能仅凭根木筷在一瞬穿过二十枚铜钱。且二十枚铜钱洒向空中,只有瞬息的决断与反应时间。在如此竭狭的时间内就要算好出剑的剑路,且只在两剑中,就将所有铜钱贯穿于木筷之上。
这样的剑术理解已不仅仅是“登峰造极”这四个字所能形容。这已远超他们所见过的一切剑法,他们内心甚至对“剑术”二字的本质都已颠覆。
赵光按着剑柄的手已开始在轻微地颤抖。
杨先生放下手中木筷,道:“今之苍穹帮,更甚于往昔之雄鹰会。各位既已来了,就该同仇敌忾,同心协力,不要小家子脾气而误了大事。”
杨先生目光淡淡地瞟向了方平和赵光:“若一定要在这里拼个你死我活,那么二位不妨先将杨某这关给过了,之后爱怎么做就怎么做。杨某的剑也随时恭候着二位前来讨教。”
没有一人敢说话。
司徒超风拊掌笑道:“杨先生这两剑实有昔年叶飞仙之遗风,司徒超风由衷钦佩。”
钟无泥叹了口气:“难怪叶影风昔年一手飞仙逸剑能与武当真武神剑,峨眉七七四十九手绣云开月剑法,九华太白十七剑这三大剑法齐名。今日一见,方知是真知灼见。”
易风扬也叹道:“老朽身为峨眉派掌门,本不该自贬门宗,但对叶飞仙独创的这套飞仙逸剑实在是歆慕之至。依老朽的眼光,飞仙逸剑这样的剑法与名门三大剑法齐名实在是有点辱没了,这般举世无双的剑法本该称道于这三大剑法之上。”
杨先生道:“不敢。”
易风扬笑道:“杨先生何必自谦,叶影风一生能得杨青虹这样的高徒,实是三生之幸。”
杨青虹微笑,并不作声。但每个人都看出他这一笑透露出的自信与骄傲。
能被当世峨眉掌门如此称赞,任何人都难免自豪。
钟无泥看向易风扬,笑道:“剑法妙,未必就代表这个人的剑更妙,是不是?”
易风扬朗声长笑,却不说话。
无论谁也都能看出这一笑无疑是默认。
易风扬揣起长髯,叹道:“有生之年,若能与杨先生这样的高手一决高下,也是不枉此生了。”
杨青虹道:“晚辈必定不负老前辈所望。”
易风扬大笑:“好,痛快。等此事结束,你我不妨立即择日而战。我半个身子都已入了土了,怕是等不了太久。”
李沁忽然开口:“只可惜叶影风风光一世,平生唯一一败,却是败在陆云飞之剑下。”
热闹的气氛一下又僵硬起来,杨青虹的脸色也已沉下。
诸葛笛笑道:“今日我们以论大事为重,各位的私事不妨私下再谈。”
风逍舞道:“既然要论大事,为何直到现在仍未开始?”
司徒超风道:“我们也想快点开始,只是人员尚未齐整,所以还不能开始。”
宋捉影也忍不住道:“还有谁要来?”
司徒超风道:“还有一个人。”
宋捉影道:“谁?”
诸葛笛笑了:“老宋,这事你最明白,名字在人道来以前我们都是保密的。若不是你和卫家二兄弟一同前来,加上你与风公子的交情,在此之前你岂非也是连一个人都不清楚?”
宋捉影道:“倘若他不来,反倒将我们卖了,那便如何?”
每个人的脸色都变了变。
若有人出卖的话,后果的确不堪设想。
司徒超风道:“我们既会请各位前来,自然有法子保证各位周全。也因为信任,所以才只邀请了在座各位。”
司徒超风顿了顿,道:“但不怕一万,就怕万一,若他真的不来,还出卖了我们,义宏庄能保证他的人此刻就已消失了。”
诸葛笛补充道:“而且是在他将消息透露给苍穹帮之前。”
司徒超风道:“我们也顶多再等半个时辰。半个时辰内若无义宏庄弟子带来他的回信,我们都会动手。”
所有人不再多问,都只松了口气。
义宏庄保证的事,对江湖人来说与皇帝的涣汗一样保险。
每个人对义宏庄都持以绝对信任。他们不必问义宏庄会用什么手法,只要义宏庄保证过的事,从来就没有一件是做不到的。
只是这个让大家苦苦等待,姗姗来迟的人是谁?为何又偏偏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刻迟到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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